林彪帶了兩車的得力幹警還有幾條警犬到了馬平彥口中的後山，這裏雖然靠近居民區，但常年少有人出沒，雜草叢生，比起那些盤靚條順的休閑公園，確實不是一個好去處。

周圍的樹皮被蟲子咬了一層又一層，幹枯下來化成的那些粉，大風一吹，惡心暈人的味道便立馬彌漫在空氣中。

副隊捂著鼻子把腋下夾著的一本厚文件拿了出來：“林隊，這個林子有些不對勁，以前，據說以前是個亂葬崗來著，你看這裏，早前市政曾經批下來一個文件，要在這裏建一座小學，但最後由於各方意見不同再加上附近居委會的聯名抵抗，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，還有，我們剛進來實習的那會兒俞局長不是給我們講過一個未結案件嗎？”

林彪想了幾秒鐘：“94年的怪相啞巴案。”

“對，那個啞巴當時就是一個人住在這個山上。”

腎蕨從中，一條毒蛇在探探地吐著信子，這些不速之客來得突然，“地盤的爭鬥”眼看就要打響。

警犬突然吠了兩聲，林彪走上去：“發現了什麽嗎？”

“林隊，沒有什麽。”

副隊也跟了上來，他看了眼這裏的地勢結構，“最近下雨下得厲害，你們先帶警犬溜一圈，要是沒什麽發現就直接動手挖。”

林彪蹲下來拍了拍剛剛吼叫的那條警犬：“乖孩子，好好給我聞。”

副隊：“孫二興要是真的把屍體埋在這裏也算他的能耐了，就算怪相啞巴的事他不知道，那肯定也知道這裏曾經是個亂葬崗，當時說要建小學那事鬧得太大，被投的家長又是請風水大師又是請道士的……”

這話還沒說完，忽然一陣不知道從哪刮來的冷風害的副隊抖了三抖，他打住嘴：“邪門啊，各位今天辦案子真是多有得罪了，海涵海涵。”

林彪瞪了他一眼：“你的富強主義文明都學到哪裏去了？信這玩意兒。”

副隊賣了個關子：“富強主義也不能控制個人思想啊，老大你不信這是你的事。”

林彪又想到了馬平彥說的‘附身’一事，他想起了那個看起來有點空弱弱的女孩子，怎麽也覺得這就是在瞎扯。

“喲，這地方幹貨還挺多，差點我就中招了。”

一名幹警用手上的鉗子夾了一條毒蛇，毒蛇蠻力很大，硬是在鉗子上卷了個密不透風。

“這要是個活物，沒幾分鐘生命就到頭了。”幹警把毒蛇裝進隔物袋裏，又嘟囔了一句：“這體積也太大了點，還好我眼尖。”

林彪仔細看了眼周圍的環境，他們現在搜索的是這個林子裏較為空曠的一片樹林區，除此之外無不是被腎蕨等植物覆蓋地密密麻麻，如果在準備不萬全的情況進入那片區域，免不了有不知底的生物攻擊人。

林彪態度嚴謹，大聲說：“都給我提起十二分精神來，自己註意不要被什麽東西或是毒蛇給傷到了，這裏潮濕地厲害，都小心點。”

確實，如此潮濕又天然臟的地方，一鏟子下去便能挖出不少跳動的小蟲和蚯蚓。

副隊看著幹警們甩開手開始大幹的樣子，他對林彪說：“我四處走了一下，林隊，這裏有點像一個不太尋常的生物鏈環境，雖然都說這裏是亂葬崗，但根據我們的資料顯示，94年那件案子的時候曾經大規模在這裏挖掘過一下，當時並沒有發現人的骸骨。”

林彪的手機響了。

他接起來聽見小炎有些大氣不接下氣的聲音：“老大，查到孫二興當時的女朋友了，她叫黃孝紅，在湖州一個農村出生的，她大概在孫二興身邊跟了有八年那麽長的時間，最後一次被人看見時當時公租房附近的一個菜市場，她去了一個攤子買豬肉。”

“這麽快？”

“老大，公租房是什麽你知道吧？孫二興的那個房子是租來的，但其實差不多整棟樓都是另外出租給人住的，這裏面……”

原本是國家為人民生活更便利提供的政策，但就是會有那麽幾個蒼蠅屎在裏面攪亂謀利。

“這一片是我們市裏最亂的一個區域了，因為形同郊區，拆遷也趕不上份，人口流動厲害，這附近又不斷在建工廠，很多工地的人都會在這邊短暫租一段時間的房。所以，今天來了誰，明天誰又離開了，對他們來說並不奇怪，除非是個別印象實在深的，會留在記憶裏。”

“攤主是怎麽說的？”

“有點意外，黃孝紅跟他們的關系都還不錯，尤其是賣豬肉那個攤，我問起來的時候一直在大罵孫二興是個混蛋，說他一事無成耽誤黃孝紅那麽多年，動不動還會家暴，最後還把她趕回了老家。”

“趕回了老家這句話是孫二興親自說的嗎？”

“對，據攤主說是孫二興自己外出被問到的時候親自說的。”

“孫二興家裏檢查的怎麽樣了？”

“老大我正要跟你說，你再等一下，林醫生也過來了。”

“好，有進展隨時跟我匯報。”

孫二興租房內，司檢人員拿著放大鏡等工具不放過每一個角落地細細搜羅證據，林至都把這個樓都看了一遍，孫二興常年住在這裏，即使是身上有幾個臭錢的時候，竟然也沒想著要換個地方住嗎？

這裏人員混雜，他走了一圈，就已經聽到了來自五十六個民族中不少地方的語言，其中又夾雜著各個地方的土語，還有時不時傳來摔東西砸門，嬉笑怒罵的聲音，這裏隔音效果真是他見過最差的了。

這個樓的結構也不是十分的好，逆光而建，陰涼無比。

馬平彥說是只有他一個人去埋了屍，那麽當時孫二興在做什麽？

他徒手拉開那破舊不堪的皮沙發，上面還有一只帶殼的爬蟲被驚動了從破縫裏爬出來。

據馬平彥的說法，當時就是看到孫二興在這個位置擦血，而黃孝紅，躺在這個位置。

林至都用粉筆在電視櫃下面畫了個圈。

“林醫生，我們已經提取了殘留的血樣，另外，我們剛剛發現，廚房還另外有一處地方有血跡，而且它的處理方法跟客廳有些不一樣，像是慌慌張張拿了水沖，但是裝修的時候這個地方裝的不是瓷磚而是木板，所以……，但是再看客廳，明顯就被冷靜地區別對待了，上面還貼了一層墻紙。”

林至都咬了下唇：“也就是說，很可能在廚房，才是黃孝紅的第一死亡時間對嗎？”

“不排除這個可能，我們需要回去檢查了，才能得出一個確切的結論。”

林至都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那就交給你們了，我先回醫院，有發現第一時間告訴林隊長。”

“那個…… ”小炎叫住了他。

林至都一回頭，讓她瞬間又縮了回去，短短一天內，她已經看到了這個人的三副面孔，輕佻是一，緊張的思考是二，認真卻又努力壓制著什麽，就現在。

林至都應該也察覺到了她的反應，忽然又彎起一雙眼睛，故意看了看表時間很急的樣子：“出來這麽急我應該好好請你喝杯什麽的，就是我醫院還有事等著我處理，下次我約你怎麽樣？”

小炎被雷得不輕，差點要懷疑這個人有人格分裂癥了，她知道這個問題可能有些多嘴但還是問了出口：“你跟林隊長原來是兄弟啊？”

這裏的工作人員對林至都比對她都熟。

林至都露出了一個讓她有些難以把握的笑：“是啊，我哥這個人太悶，還得麻煩你以後多多照顧他。”

小炎長大了嘴巴，哈？她一個屁都算不上的實習生去照顧刑偵大隊的隊長？

尹淳在竹林深處坐了有一段時間，她握了握有些發麻的大腿，看手表上的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麽多，不由加快了出去的腳步。

醫院門口她跟林至都遇了個正著，她仰頭微張了下嘴正想打招呼，林至都卻像沒看見她一樣直接一陣風地擦肩而過。

如果現在能有面鏡子，尹淳一定能看見自己的眼睛裏蘊藏了什麽樣的情緒。

不是看不見他臉上焦急思考的神色，明明也再三告誡過自己，只是心裏有一個似乎填不滿的無底洞，越落越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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